雖然他的確是用她的名字為她買的別墅,也的確希望可以因此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,他甚至希望他可以駐進她的心里,永遠地駐進她的心里。沒有比被一個女人銘記更值得的事了,到了這個年紀,他才真的明白這個道理?;蛟S他真的達到了這個目的,或許他根本沒有達到任何目的,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樣的結(jié)果。她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是住在小閣樓上還是大別墅里,但還是很誠心地說了感謝的話,雖然之后再沒有提起。
但是,他還是感覺到了,自從搬到了這里,她好像恢復(fù)了一些青春的活力,畢竟還不到三十歲,看起來還是那么嬌嫩,也就是剛剛綻放的花蕾?;蛟S是更多的空間帶給了她更多的自由,她可以隨時彈奏,而不必再過多關(guān)心鄰里的指責(zé),也或許是遠離鬧市之后更深的孤獨讓她對他多了幾分依賴,她開始關(guān)心起他什么時候再來。這是一個重要的轉(zhuǎn)折。
還有一個轉(zhuǎn)折值得一提,那就是她寫的歌居然真的找到了唱片公司簽約!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少不更事,一廂情愿的大話罷了,沒承想,一年的努力居然開了花結(jié)了果。他也想過要幫助她的,只是隔行如隔山啊,他能做的,充其量不過是為她用錢打通一些關(guān)節(jié),但這種東西不是只用錢就能解決的,沒有真材實料說破天也是沒有用的。所以,他什么也沒有做。她卻做到了。就是這樣,奇跡總是發(fā)生在相信它的人身上。沒有做不到的,只有想不到的。
只有她自己才能說清楚她的感受,絕望比癌癥更可怕,但絕望常??梢宰屢粋€人下定決心去破釜沉舟。這時候,意想不到的奇跡就發(fā)生了,發(fā)生的是那么突然,也發(fā)生的是那么順理成章。這也讓她從此相信了一個道理,但凡有努力就會有結(jié)果,不管結(jié)果究竟是什么樣子的。
在接到唱片公司簽約通知的當(dāng)天晚上,田澤拿著一串別墅鑰匙興高采烈地來了,說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。那一天,窗外飄著雪,但她在租住的小屋里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冷,窗外的霓虹身姿綽約,大街上人來車往,城市熱熱鬧鬧、大張旗鼓地繁華著。她也是一盞燈,亮在黑暗中呢!
或許真的應(yīng)該重新安排自己的將來了,她這么想著。
突然,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原來是那么恐懼這種繁華,或許不是害怕繁華,而是害怕繁華中那種來來往往的感覺。沒有什么是自己的,也沒有什么可重要的,自己就像是這個城市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塵,是城市的一分子卻無時無刻不面臨著被踐踏的命運。即使成功了,又能怎么樣呢?不過還是一粒微塵罷了!頂多在某一天乘風(fēng)而起,迷了誰的眼,還要遭一頓唾罵。
她是真的感謝田澤用這樣的方式改變她這樣的命運的,或許在城市的邊緣地帶,她這?;覊m可以融入泥土,或許,她就能夠得到安寧了。
事情卻遠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簡單。的確,擺脫了城市的喧囂,也擺脫了關(guān)于過去的記憶和電話簿,得到了更多自由的空間和時間,還得到了心靈的安靜和安寧,感覺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簡單和純潔,卻也發(fā)現(xiàn)了自己深藏內(nèi)心的寂寞,深深的寂寞。
孤獨并不可怕,那是她早已習(xí)慣了的,也是她覺得這是每個人內(nèi)心都渴望擁有的,而寂寞,就像什么呢?就像夏日里無處不在的蚊子,不小心被它叮上了,便奇癢難耐,沒個一兩天時間是消不了腫的。尤其是她這樣一種天生敏感的皮膚,天生難以愈合的稟賦,針尖大的傷口就有可能引起她全身神經(jīng)的潰爛,她不得不防備任何一種細微的傷害,甚至夢中的抽搐。
這時候,她開始尋找借口出去旅游,美其名曰:采風(fēng)。她去了劉三姐的家鄉(xiāng),也去了盛產(chǎn)民歌的沙漠,回來后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并沒有收獲多少靈感和資料,才明白她所創(chuàng)作的不過是城市人愛聽的流行歌曲,實在是和靈魂無關(guān)的。靈魂的浩瀚絕不是她這樣一個小女子能夠明白的,而民歌卻是一個民族的魂魄。這樣想著,就很失落。微塵還是微塵,再努力也還是微塵,雖然說已經(jīng)有人在傳唱她寫的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