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婆婆是個極其節(jié)儉之人,平時連一元錢都想扳成兩半花,誰知在備年貨上特別大方,雞鴨魚肉像不要錢似的往家搬,塞滿冰箱又掛滿陽臺,我卻為此擔心,買這么多年貨,能吃完嗎?
　　每當我抱著懷疑的態(tài)度向婆婆發(fā)問,婆婆總是笑笑后肯定地回答:“吃得完!怎么吃不完!”然后還是今天背袋瓜子,明天背袋柚子,后天再弄五條大魚,每天都往市場里跑,一天還來回跑幾趟,忙得喜笑顏開。
　　結(jié)婚第兩年,臨近除夕,看著婆婆背著一大包年貨往老家趕,我這才知道,我們家的一部分年貨,都送給了村里的五保戶老人王大爺。原來王大爺一直單身,生活窘迫,住在我家隔壁的小木房里。聽村里人說起,公公婆婆是個善良之人,不僅平時待王大爺極好,每年過年還會幫王大爺準備年貨。王大爺這些年的年貨,一直都是婆婆一手操辦的。
　　公公婆婆搬到城里后,考慮到王大爺?shù)姆孔幽昃檬?有倒塌的危險,便請王大爺來我家住,一方便照看老房子,二來也可以改善王大爺?shù)淖∷迼l件。公公婆婆走時,什么也不帶,幾十年的全部家當都交給了王大爺,王大爺這一住,就是十多年。老人身體健康,我們都認為老人能活個八九十歲是不成問題。
　　今年,婆婆又給王大爺準備了豐厚的年貨,考慮到老人牙口不好,婆婆又燒了好些紅燒肉,買了許多軟糖、牛奶,今年的年貨也格外豐厚些,想著老人家吃得歡天喜地的樣子,婆婆常常禁不住笑出聲。她說等我老公回來,家里有車,載東西方便些,我們?nèi)乙黄鹑ソo王大爺拜個早年。
　　可是前兩天,村里突然傳來噩耗,說王大爺走了。婆婆聽聞后失聲痛哭,責怪自己沒早點把年貨送去。也許是王大爺前陣子突感寂寞,覺得生不如死,所以還沒等過這個年,就悄悄地走了。走后幾天,公公整理房子,在抽屜里摸出一封遺書,上面寫著王大爺對我們一家的感謝,特別是對婆婆,表達了老人深情的謝意與感激。老人說:“這些年,五妹(婆婆的名字)的年貨是我心頭最大的溫暖,沒有人能像她一樣幾十年照顧我,謝謝,來生我一定回報……”
　　婆婆聽后卻說不出話,望著準備好的這一堆年貨出神。我知道,今年未送出的年貨,是婆婆一生最大的遺憾。
□劉亞華